黄山归来不看岳,她不仅以奇峰、彩云、飞泉、异石、劲松闻名世界,晚明至十九世纪还出过七百多位画家,渐江、程邃、梅清、戴本孝、萧云从是其中的大师。黄山刚健之美宽博若淮海平原,浩淼若长江,那阴柔之美又与江南锦绣神契。得地独厚的安徽画院画家群,饱吸江淮灵气,黄岳仙乳。他们痛觉重复古人外国人不成其为艺术;不理解东西方遗产做不成艺术家,选择了知古出古、默锲自强,扎扎实实,有一份热,发一份光的道路。重视个人生命历程经过艺术获得升华的喜悦,为父老姐妹贡献点滴之美,将创作劳动视为崇高享受。
数十年来,安徽画家群体展示,这是首次。我有幸先睹,愉快地读完这批作品,颇为振奋。这是乡亲们送给首都父老姐妹一分世纪末的礼物,浸透了江淮大地的激情,同时也给文艺界吹来一阵黄山的风,刚健秀丽。
大厅里有102岁的萧龙士先生的遗作,齐白石以不知国有此人为耻而收作弟子,兰花老笔纷披,疏宕浑逸。从上饶集中营死里逃生的赖少其一破昔日苍黑幽邃旧格,新作解除形的束缚,挥洒纸上,尽是童心。孔小瑜画博古以华见素,王石岑、徐子鹤骨气洞达,笔拥山魂,淋漓水墨,依然神爽味淳。黄永厚擅长长跋,画得杂文雅境,简明恣肆,墨弦弹之铿锵可闻。朱修立则融中西之法而出新,勇于改革中国画语言而成为最辛勤的探索者之一。郭公达尺幅千里,朗润活脱,兼泼大画,白首青灯尚苦耕。
中年画家们或取梁楷笔意,入现代感;或吸收装饰味,清雄为主,变奏复调,开掘自己的语言;或补课勤勉,重视书卷气的精神建树,洗凡存素,深掘心源;或写村头小景,平常院落,红椒玉米,以乡风抵御香风,于是墩实老汉,吹笛村童,酿成日常生活的“绝句”。
不断更新,生命力不衰;艺术思想停滞,画师便在流光中淹没,这是徽州画师们留给后世的遗训,也是艺术规律和重要传统。年轻的画家们走出黄山,从图腾岩画、壁画、民间艺术和西方现代绘画找到借鉴,反复探索,突破地域特色中一些衰退基因。更换语言一要自然;二要全民文化积累到一定高度来垫成苗床;三要有强大的肠胃与主体意识,如汉唐盛世那样吃掉外来养料,像黄宾虹那样消化掉西画,取神遗貌,始见风流。
垫路需要默默献身的圣洁胸怀,如黄山蹬道上的石板那样不惹人注目。谨向有志有识的大器晚成者,恭敬地献上一杯翡翠池的甘泉,聊壮行色,天都在招唤你们!